搜索: 标题

背景:
阅读详情

每次割麦子,我都有想死的心

日期:2018年06月07日 08:27 来源:凯迪社区 作者:逸远0
 割麦子是我这一生最不愿意干的活儿,没有之二。

    我家种地最多的时候,有十三四亩,这是按面积统计的。如果按块儿算的话,也有十三四块儿。最大的不超过两亩,最小的一两分。最高的几乎在山顶,最远的要走近一个小时。通往地的路,最宽的可通架子车,最窄的两人相向错不开身。

    麦忙天到了,母亲的脸上满是愁容,父亲的脸上尽是急躁。往年的经验告诉我肯定“在劫难逃”,脸上写满了不情愿。可已经焦头的麦子是不等人的。这是一场战争,父亲要动员一切可以动员的力量,不打无准备之仗。

    头一天下午,父亲拿出几把已经锈迹斑斑的镰刀,在院子里的磨石上,撩着水,来回细细的磨。磨一阵,拇指在镰刀口上刮一刮,感觉一下锋利的程度。然后把架子车轱辘的气打得足足的,撂地上能蹦起多高。车尾插上拉麦子的专用工具——仰角。拿出一捆指头粗的麻绳,挂车把儿上。
   
   
    还有一个主力成员也是跑不掉的。为了让它吃得饱,明天好有劲拉车,父亲到晚上要起来两三次,给它添加草料。

    母亲蒸了好几笼糖角(三角形的馒头,里面包了红糖)。有时是支起油锅炸许多油饼。拌了咸菜丝,装玻璃瓶子里。

    早上五点钟左右,我就从被窝里被揪了出来。揉着眼睛,一走三晃,来到院子里。父亲把牛绳塞我手中。

    我牵着牛,牛拉着车,哥驾着车。姐背着吃的东西。爸妈一溜小跑,不一会儿,就把我们远远甩在后面。

    我是重点专政对象。父亲给我划了一小片麦子,命令我割完才能休息。早上的露水很大,麦秆很润且有韧性,我力气小,割不动。气恼了,把镰刀一扔,揪着麦秆连根拔。父亲在远处发现了,大声呵斥,再这么干,就过来揍我。我只得拾起镰刀,一次握住五六根,像弹吉他一样地割。

    爸妈的腰弓的像个虾米,头使劲往下扎,只能看见他们的背。割一大把,用镰刀拢着,转身放在身后的麦腰(用两小把麦秆,有麦穗那一头的颈部相互绞缠,然后展开放地上)上。一行麦子,割不到头,头都不会抬一下。哥姐经过几年的专政,早已训练有素,紧随其后。
   
    一行割完,父亲回头捆麦子。蹲下身,揪住麦腰的两头,使劲往一起拉,辅以膝盖的力量把散麦秆压瓷实。然后拉住麦秆两手交错,一扭一压,就捆好了,怎么甩都不会开。单就这个技术,我学了好久,都不得其法,手一松,便又崩开。

    太阳出来的时候,他们都已割了两个来回。而我,仅仅放倒了席子大一片。即使这样,麦芒还是把两只胳膊上、手背上刺满了红点点。头上脸上汗流不止,抬起胳膊擦一下,又被汗水里的盐分一蛰,火辣辣的痛。

    爸终于发话可以休息一会儿。我迫不及待拿了糖角过来,不管手脏不脏,撕开就吃。母亲早上用铝水壶烧了一大壶水,现在还是温的。大家都直接对着壶嘴喝。

    不过十分八分钟,爸又吆喝着开始干活儿。并特别讲出一套理论,说越歇越累,坐时间越长越起不来。这套理论是否正确,我深表怀疑,却不敢辩驳。

    日头慢慢变得毒辣,脖子露出来的部分,晒得通红。汗珠子从头发窝里往外冒,满脸都是水道子。眼睛已经有些睁不开了,开始用两只袖子擦,后来袖子都湿淋淋的,只得撩起衣襟擦。后背的衣裳被汗水吸住,紧贴着皮肤,难受异常。看得出,哥姐都撑不住了,割一个麦个儿,就直起腰来东张西望一番。

    爸呵斥了几次,不管什么用,不耐烦地冲哥说,去去去去!不想割,带着你弟去装车拉麦子吧。我盼的就是这句话,立马扔下了镰刀。心里想,干什么都比割麦子强。

    我们哥俩开始装车,有麦穗的一头冲里,麦秆朝外,一层层往上摞。有时还需要我爬上去挨个踩一下,直到装的跟个小山似的。最后拿一根长木棒放在最顶层,再用绳子挽住木棒的两端。这时父亲也过来,和哥他们两个,手脚齐用力,叫着号子往下拉。直到一车麦个儿压得像个大压缩饼干,才罢手。装车也是一个技术活,装不好,后果很严重。
   
    仍是哥驾着车,我牵着牛。最喜欢下坡,因为需要我站在车尾上做配重,以减缓车的速度。

    那个时候,路全是土路或者石头路。坑洼不平,一走一颠。麦秆本身就很光滑,随着颠簸,一点一点往外拱。稍不注意,满车的麦个儿“轰”地散落一地。我们俩傻了眼。只得一个个捡起来,重新装。废了好大力气,流了许多汗,终于都装上了,可是没有爸的帮忙,我俩把绳子拉不紧。没办法,只能小心翼翼地走。看着一车的麦个儿颤颤悠悠、摇摇欲坠,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怕啥来啥,没走多远,车子个一趔趄,呼里哗啦麦个儿又是满地乱滚。哥有些崩溃了,眼镜通红,冲我发火:“你这么牵的牛,跑那么快!”我当然不服气,反唇相讥:“还不是你的装车水平不行。”哥冲过来就要打我,我丢了牛缰绳,撒腿就跑。哥怕牛再跑了,捡起牛缰绳,喊道:“赶紧回来,不然回家看咱爸怎么揍你!”我明白跑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乖乖回来,继续第二次装车。

    太阳在正头顶上,一动不动。地面都被晒的煞白,直恍眼睛。没有一处凉荫,没有一丝风。浑身没有一寸不是难受的。我俩也没有一句话。那一刻,十二岁的我,心里只有恨,可不知道恨的是谁。

   
    这一次我们装车更加认真,也尽力把麦子绑的更紧。但快到家时,又变得四分五裂,只好停下车,不敢多走一步。哥回家拿了好多绳子过来,把一车麦子绑的跟个网兜似的,才勉勉强强拉到家。

    我们在家卸了麦子,又回到地里时,已经十二点多。爸妈和姐他们刚刚放下手里的镰刀,都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爸汹汹地看着我们俩,质问道:“你俩咋恁肉类,去哪儿歇了,一车麦拉大半天!”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哇”一声大哭起来。妈瞪了一眼爸,说:“不问孩子咋了,厉害啥厉害类!”转过脸对我说:“别哭了,乖,赶紧过来吃点东西,喝点水。”哥怎么不吃东西,也不说话,一个人蹲到了树后面。

    这块地面积比较大而且离家又远,中午回家吃饭太浪费时间,于是就在地里吃些干粮。简单吃过后,每个人都拿一个麦个儿当枕头,席地而卧。大家都累的一句话也不想说,很快就睡着了。

    好像是还没睡几分钟似的,爸又在吆喝;“都醒醒,都醒醒,两点多了,再不起来,今个儿这块地就割不完了!”

    整个下午我感觉都是在洗澡,浑身粘糊糊的。就盼着太阳赶紧落山。大家最亲的就是水壶。割不了几个麦个儿,就跑过去掂起水壶,仰面朝天咕咚咕咚灌几大口。

    爸估计也是实在累的受不了了,割麦的姿势从站立变成了半蹲,但仍在顽强支撑,一点点往前挪。而妈几乎就是半跪,割一会儿,就得双膝跪地,拿镰撑着地,头挨着镰把儿,休息片刻。

    天色微暗的时候,我们终于把这一大块麦子完全放倒。

    回到家,哥姐去卸车、整理麦个儿。爸把铡草的大铡刀搬出来,我帮着他铡草喂牛。

    等我们回到屋里,母亲的饭菜已经做好。

    平常,爸是只下命令,不解释,我们只有干的份儿。今天估计看我们都太累了,才稍作说明。“不是非要赶这么紧,咱这么多地,不紧紧收了,过几天麦子都焦头了,收到收不回来。”

    妈说:“做农民,就是要受一辈子罪。你们好好上学,这辈子不要再当农民。”
本文地址:https://www.24fa8.com/n56817c31.aspx,转载请注明24FA出处。
| zhushanji |
评论: 每次割麦子,我都有想死的心 - 网民评论 全部评论 0
姓名: 字数
点评:
评论声明:
  • 尊重网上道德,遵守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各项有关法律法规。
  • 承担一切因您的行为而直接或间接导致的民事或刑事法律责任。

    • 本周热门
    • 今日热门

    首页 焦点(3454) 热点(2555) 新闻(12699) 国际(4964) 娱乐(4087) 视频(131) 综艺(1808) 影视(3371) 音乐(2082) 民生(3398) 行业(198) 财经(1441) 股票(343) 时装(9) 商机(19) 女性(411) 男士(75) 美容(43) 时尚(29) 珠宝(40) 饰品(25) 皮具(3) 品牌(12) 保健(58) 健康(269) 养生(104) 医学(326) 母婴(113) 亲子(56) 旅游(350) 购物(11) 美食(58) 创业(88) 社会(9540) 观点(992) 房产(1014) 汽车(227) 家居(21) 安防(40) 环保(57) 科技(603) 展会(4) 数码(201) 足球(217) 体育(962) 教育(1310) 高校(1552) 法制(1985) 军事(546) 游戏(235) 美女(17137) 欧美(32) 运营(18) 网络(399) 读书(294) 励志(177) 灵异(52) 奇闻(158) 趣闻(177) 历史(144) 人物(87) 星相(383) 艺术(46) 两性(75) 情感(151) 文学(300) 武林(261) 道教(61) 佛教(147) 广州(134) 地区(13)